刘伯同道:“是不是要把一部分东西存到他们仓库里去?”金子原笑道:“和银行里人来往,不是存款,就是借款,你想,还有什么事吗?”说着,拍了他两下肩膀,转身就向外走了。刘伯同因他来去匆匆地说着,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用意何在。也只有穿上了大衣,就跟着出大门。可是他坐着杨小姐的汽车已先行走了。刘伯同坐了自己的汽车,回家去了一次。
凑巧,刘伯同到馆子里,金子原也是刚到。只见田宝珍穿了一件粉红的绸袍子,正在那特大的雅座中间站着,手里捧了纸烟听子,向来宾敬烟。
她到了金子原面前,似乎是特别恭敬,左手拿了烟听子,右手将染了红指甲的三个细白手指,抽出一支烟,身子微歪着,送到他面前,笑道:“专员太赏面子了。我知道你是忙人。像我们这种不相干的应酬,实在是耽误时间的。”金子原也弯了腰接过她的烟支,口里连说“客气客气”。
杨露珠退后两步,站在金子原身后,她右手拿了手皮包,按住大圆桌子,左手向里拐,把手背抵了腰。她斜了眼珠向田宝珍望着,只是抿嘴微笑。
刘伯同见了,心里就连说这事情戏剧化了。
那张丕诚算是田宝珍的参谋,也是她的保护人。他看到杨小姐那种情形,恐怕会出什么乱子,这就走到田宝珍与金子原之间,向田宝珍笑道:“客到齐了,我们就入座吧。”田宝珍放下了烟听,两手虚推着金子原道:“请杨小姐同专员在上面坐。”杨露珠还是站在后面,将头一扭道:“我算怎么回事,我不过是陪客的!”田宝珍道:“不过在场的,只有我和你是妇女。我是主人,那不用提了。另一位妇女那就是你了。按着妇女占先的例子,金先生坐首席,你当然坐二席。”说着,不住地在嘴角露出微笑。金子原会意,挽了杨小姐一只手,向上面位子上坐了。杨露珠在田宝珍面前,得到金专员这样的捧场,心里觉得很舒服,也就带了笑容,和金子原一同坐下。田宝珍把客人都安排定了,然后坐在主人席上,亲自向各席斟着酒。第一杯酒,自然向首席杯子里斟着。金子原站了起来,举着杯子接着酒,向她点头道:“我先声明,我喜欢免除俗套,你做主人,就敬这第一次酒好了。第二次我们自己来。这样,我高兴喝多少就喝多少,不会醉,也不会不够。”田宝珍笑道:“好,我谨遵台命吧。”说着,她将壶嘴转过来,对杨露珠道:“我们是老朋友,你可别藏量。在学校里的时候,我还比你高一班呢。”杨露珠听了这话,老大不高兴,可是也就勉强带了笑容将酒接着。到了斟第三个人时,张丕诚把酒壶接了过去,笑道:“交给我吧。”田宝珍对于张丕诚的代劳,丝毫不谦让,很随便地就把壶交给他了。自此以后她就不斟酒,也不向别人敬酒,只有对金专员一人特别周旋。酒吃到快要上饭了,张丕诚动议,对于杯子里的酒,要门前清。田宝珍笑道:“我面前没有酒壶,我就把我这杯酒转敬专员吧。”说着,站起来,隔了桌面,将杯子送到金子原面前去。他翘起嘴角笑着伸手接酒,并不推辞。杨露珠心想,这是什么作风?女主人有把自喝的酒敬人的吗?她直了腰杆子望着,不扶杯筷,手抱了手放在桌上。可是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