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崔浩虽身在北魏,却心向南朝,与鲜卑贵族貌合神离。当北魏西讨夏国、北伐柔然时,则积极出谋划策;而北魏南侵,却又寻找种种口实予以阻挠,这无疑也加深了鲜卑贵族对他的怀疑和忌恨。吕思勉先生曾对此作过很好的一段评述:
往读史,尝怪五胡入据中原,中原士大夫皆伈伈伣伣而为之下,未曾有处心积虑、密图光复者,今乃知崔浩则其人也。浩仕魏历三世,虽身在北朝,而心存华夏,魏欲南侵时,恒诡辞饰说,以谋匡救;而又能处心积虑,密为光复之图。其智深勇沉,忍辱负重,盖千古一人而已。徒以所事不成,遂致所志不白,尚论者徒以北朝名臣目之,岂不哀哉![42]
崔浩所为,正是当时民族矛盾尖锐的表现。在这种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崔浩置身于鲜、汉贵族地主激烈的权力争夺和民族矛盾的焦点之上,当鲜卑贵族势力强大之际,其死是必定无疑的。
四、魏收“秽史”说
史家中被人非议最多者莫如魏收,正史中遭人诟病最甚者亦无如《魏书》。魏收修史,因得罪的人多,北齐亡后,其冢墓被掘,弃骨扬灰于外,殊为哀怜。
唐人李百药撰《北齐书》,在《魏收传》中,借时人之口,对魏收多加诋毁。如说他轻薄无行,“人号云‘魏收惊蛱蝶’”;“人称其才而鄙其行”。又说他阿谀权臣,“见当途贵游,每以言色相悦”。还说他贪财好利,曾遣门客随陈使封孝琰南行,“遇昆仑舶至,得奇货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数十件,罪当流,以赎论。”并借“诸家子弟”之口,把《魏书》号为“秽史”,等等。稍后,唐李延寿撰《北史·魏收传》,又因袭李百药的某些说法。后世中的一些人不加深究,套用李氏旧说,不仅继续责骂魏收,而且对“秽史”说深信不疑。如宋代学者刘攽、刘恕、范祖禹等撰《旧本魏书目录序》,指斥魏收“党齐毁魏,褒贬肆情,时论以为不平,……号为‘秽史’”。直至清代,“秽史”说仍不绝于耳,赵翼说:“然则(魏)收之书趋附避讳,是非不公,真所谓秽史也!”[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