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又看到我们家房子的外面了。卧室的方格子窗全都敞开着,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房内,那些残破的旧鸦巢,仍在前院外侧的榆树上摇晃。现在我来到了后园,来到有个空鸽子棚和狗窝的庭院后面——我现在还记得,那儿真是一个蝴蝶保护区,有一道高高的围篱,还有一扇门,门上挂着锁。那儿的树上挂满成簇的果子,一直比任何园子里的果子都长得多,而且更成熟。我母亲把一些果子采摘下来放进篮子,我就站在一旁,偷偷地把醋栗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阵大风刮起,夏天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们在冬天的暮色中玩耍,在客厅里跳舞。当我母亲喘不过气来,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休息时,我看她往自己手指上缠绕发亮的秀发,还把上衣的衣服拉平整。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她喜欢自己显得漂亮精神,并为自己长得美丽而自豪。
这是我最小时留下来的一部分印象。除此之外,我和母亲两人都有点怕佩格蒂,大小事情大部分都听从她的调度,这也是我最早的一个看法——如果说这些可以叫作看法的话——这看法是我目睹了种种事实后形成的。
一天晚上,剩下佩格蒂和我两人坐在小客厅的壁炉前。我给她念了一篇有关鳄鱼的故事。我一定是念得过于清楚了,要不就是这可怜的人听得过于认真了,因为我记得,待我念完以后,她竟然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认为鳄鱼是一种蔬菜。这时我已经念得很累,困极了。可是,这次作为一种特别优待,我已得到母亲允许,可以坐到她从邻居家消夜回来,(当然啦)我宁可坐在这儿困死,也不愿上床去睡。可我当时实在困极了,只见佩格蒂变得越来越大,大得都不成样子了。我用两个食指使劲把眼皮掰开,坚持着看她在那儿做针线活,看她那一小块用来擦线的蜡头——它已经用得很久了,浑身上下全是皱纹!——看她那皮尺“住”的草顶“小房子”,看她那绘有圣保罗教堂(有一个红色的圆屋顶)带滑盖的针线匣子,看她手上戴的铜顶针,看她本人,我觉得她非常可爱。我当时简直困极了,我知道,要是有那么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了,那我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