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有时会得到十分简单的答案,简单到连所说明的理由都令人难以置信。不错,人家都说我国的人以前做官,现在还做官,这是依照德国最好的范例,这是二百年来从曾祖到曾孙的传统。但是,做官的人也就是最无用的废物,结果造成这样一种情况,在做官的人们中间,一直到最近,竟认为空谈理论和缺乏实际知识是最高的美德和荣誉。然而,我们无须来讲那些做官的人,我们要讲的倒是那些实用型的人才。毫无疑问,我们常常认为畏首畏尾和缺乏己见是实用型人才最主要和最明显的特征,不但过去如此,现在还认为如此。但是,如果认为这种意见是一种责备的话,那我们又何必责备自己呢?自开天辟地以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永远认为缺乏创见是精明强干的实用型人物的最高美德和无上荣誉,在一百个人中,至少有九十九个(这是最少的估计),永远抱着这种看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无论过去或现在,都具有不同的看法。
发明家和天才,在他们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也常有在终结之时),被社会认为是傻子——这已经是极陈腐的、尽人皆知的事情了。譬如说,在几十年中,大家全把自己的钱送到钱庄里存放,按四厘利息,存放几十个亿,那么当钱庄不存在的时候,大家就只好自己管理了,当然啦,这些金钱中一定要有大部分丧失在股票交易的狂潮或骗子们的手里——甚至体面和礼节就需要如此。是的,这正是礼节的需要;如果有礼节的畏首畏尾和有体面的缺乏创见,按照一般的见解,至今还成为能干而规矩的人物必不可少的品质的话,那么,突然加以改变就太不正当,甚至太不体面了。譬如说,凡是热爱自己儿女的母亲,在她的儿子或女儿稍有越轨行动的时候,哪一个不会感到惊慌,甚至吓出毛病来呢?“不,但愿他得到幸福,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不要标新立异。”——每个母亲在给她的孩子推摇篮时,总是这样想的。自古以来,我们的保姆们哄孩子睡觉时,总要在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但愿你穿金戴银,当上一品大将军!”这样看来,连我们的保姆都认为将军头衔是俄国人无上的幸福,也成为民众向往的安居乐业的美好理想。但实际上,一个人庸庸碌碌地通过考试,当上三十五年差事以后,最后谁能不成为将军,不是在钱庄里存下丰厚的一笔款子呢?因此,俄国人几乎用不着做任何努力,就会获得一个能干和实用人物的头衔。实际上,在我们国家里,只有标新立异的人,换一句话,也就是不安分的人,才会当不上将军。在这方面,也许会有一些误会;但是一般来讲,这大概是对的,我们社会在为实用型人才下定义时,也是完全合理的。我们的废话说得太多了。作者本来只是想略微解释一下我们所熟识的叶潘钦的家庭。这一家人,至少说这个家庭中最有觉悟的分子,时常为一种普遍的家庭性格所苦恼——这种性格恰恰和上述的那种美德相反。他们并不充分了解事实(因为事实很难了解),但有时产生疑惑,总觉得他家的一切与其他的家庭大不相同。其他的家庭里一帆风顺,他的家里却坎坷难行;其他的家庭里一切步入正轨,他的家里却经常脱离轨道。别人永远谨小慎微,他们却不是这样。没错,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甚至过分担心,但这毕竟不是他们所向往的上流社会的循规蹈矩。也许只有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一个人惶悚不安。小姐们虽然都很聪明,爱嘲讽,但毕竟还很年轻。将军虽然也很聪明(不过并非毫不迟钝),但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只会说:“嗯!”结果完全把希望寄托到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身上。也就是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这个家庭,譬如说,并不以标新立异、自有一套规矩而著称,也并不有意识地喜好独出心裁,脱离轨道,如果这样,当然是完全不体面的。哦,不对!实际上,绝对不是这样,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任何有意识规定的目的,但结果却发生这样的情况:叶潘钦一家虽然是十分可敬,但人们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和其他的一般世家不同。近来,伊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