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职业是因地有些不同的。譬如中国历代的文人大多数是官吏,西洋近代的文人,好些个不过是个国王或贵族的清客相公,而大多竟是优倡或江湖客而已。他们的职业成就他们的文学。十七八世纪的文学是贵族养他,近百年中是社会养他,所以十七八世纪的书籍,每每致于贵族,最近的书每每致于他的妻和友。又如唐诗和宋诗,真正不是一样的风格,也不是一样的题目。中晚唐的诗人,除韩、白几个人以外,都是枢臣节使的掾史或清客,所以所做的诗无论是藻饰的或抒情的,自咏的或赠给人的,每每带着些书记翩翩的样子,现出些华贵的环境,露一点逢场俯仰的情绪。在这个情景中,我们显然看出当时的文人不是贵族社会的自身,而是在贵族式的社会中作客。风气先已如此了,便是真的贵族,做起文辞来,便也不免是这个样子了。所以唐诗在大体上说去是说客人的话,为别人作诗的话(杜少陵大体不这样,然李太白却不免)。到宋朝便没有诸侯式的方镇了,每没有食客做了,文人多要去做皇帝的官了,做官比做客在当时实在独立得多,自由得多,所以用不着说话给府主听,只由着自己的性儿,说自己的话好了。文人自成一个社会,在这社会里文人是主人。所以像山谷、后山,那类的诗,那类文人社会中的诗,绝难出现于中晚唐时府主的社会中,所以宋诗在大体上说是说主人的话,作自己的诗。举这一个例,以概括其他无数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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